深陷22億元債務泥沼，*ST佳紙盈利前景和重組前景均十分渺�！�
一家明星造紙企業(yè)的退市之路
曾是亞洲最大造紙廠的佳紙股份眼下卻掙扎在破產(chǎn)和退市的邊緣。
佳紙股份公司股東結構
在今年年底前，*ST佳紙如果不能實現(xiàn)盈利，將被退市，3萬多中小投資者將因此蒙受損失。這家昔日明星企業(yè)的命運變遷折射出大股東占款、大股東操縱上市公司等諸多困擾中國上市公司的時弊
在黑龍江，昔日亞洲最大的造紙廠———佳木斯金地紙業(yè)有限股份公司(下稱*ST佳紙股份)如今面臨退市破產(chǎn)的困局。這個昔日的東三省利稅第一大戶、輝煌一時的大型國有企業(yè)，自1990年代中期起，就開始主動改制，1997年在深圳上市，2000年引入民營資本為第一大股東，這一切的努力都是希望從體制上為佳紙的發(fā)展注入新的活力。
可惜，理想的龍種收獲的是現(xiàn)實的跳蚤。2006年，胡潤百富榜新寵張茵憑借紙業(yè)登上了首富寶座，而佳紙股份卻已連虧三年，退市在即，更糟糕的是，它還身陷22億元的債務泥沼，掙扎在破產(chǎn)邊緣。
是什么讓這個轟動一時的明星企業(yè)墜向深淵？它的救贖之路又在何方？
18億金融債務謎團
11月9日，佳木斯的早晨，霜露濃重。*ST佳紙股份占地100公頃的廠區(qū)顯得空曠、靜謐。
“十幾年前，佳木斯的姑娘都爭著要嫁到佳紙來�！痹谂f式辦公大樓里，*ST佳紙股份證券業(yè)務代表孟主任回憶起當年的盛況，不禁唏噓。他在這已經(jīng)工作了28年。
*ST佳紙股份是在原佳木斯造紙廠(由原蘇聯(lián)援建的156項重點工程)改制后組建的，因為背靠大、小興安嶺林區(qū)，擁有原材料的優(yōu)勢，“因此當年的最高產(chǎn)量達到18萬噸，年上交利稅5億元�！彼f。
由盛轉(zhuǎn)衰則從1991年原蘇聯(lián)解體開始。當時，該廠由原蘇聯(lián)援建的重大項目“八萬五”工程受影響成了半拉子工程，所謂“八萬五”是指計劃建設的年產(chǎn)85000噸強韌掛面牛皮箱紙板擴建工程，為了這個項目，佳木斯造紙廠從此背上了將近6億的貸款負擔。
“這批設備現(xiàn)在還堆在庫房里，由于沒有完整的裝機配套，根本無法使用，所以從來沒有一分錢產(chǎn)出�！币晃恢槿耸繉τ浾哒f。
此后，佳木斯造紙廠開始謀劃出路，股份制改造開始被引入。
1993年，*ST佳紙股份成立，佳紙集團成為它的第一大股東。記者發(fā)現(xiàn)，雖然在1997年上市公告書中表明了集團公司和股份公司人、財、物分離，但到2003年，集團和股份公司還在采用同一班人馬進行工作，財務和資產(chǎn)都沒有合理分開，而這筆糊涂賬則延續(xù)至今。
如證監(jiān)會在1999年的巡檢報告指出：1998年以來，*ST佳紙股份公司相繼與大股東佳紙集團及相關單位進行了三次資產(chǎn)置換或重組，其間用*ST佳紙股份公司資產(chǎn)作抵押向銀行貸款，但因后來資產(chǎn)權屬發(fā)生變化，現(xiàn)在的貸款有屬于*ST佳紙股份貸的，也有屬于佳紙集團貸的。
再如*ST佳紙股份與第一大股東佳紙集團一直存在著銀行貸款合同未分開問題，主要債權銀行將原佳木斯造紙廠(現(xiàn)屬佳木斯紙業(yè)集團有限公司)的6億多元債務記為*ST佳紙股份有限公司，并將兩公司貸款合同以*ST佳紙股份的戶名列示至今。
據(jù)主要金融機構債權人推測，在*ST佳紙股份名下的總計18億元的債務中有12億貸款應由集團公司承擔而現(xiàn)在都體現(xiàn)在股份公司名下。
“這個推測并非沒有道理，比如在2001年，有一筆深發(fā)展3億元的貸款，以股份公司名義貸的，但是股份公司只用了5000萬，剩下的錢入賬不到幾個月就失蹤了，到現(xiàn)在也查不出這筆資金的具體用途�！币晃恢槿耸空劦�。
不過，佳紙集團的人士則另有看法，該公司的一位人士透露，當時為了讓股份公司上市，集團公司也對其進行過輸血。比如“八萬五”工程的債務此前一直有集團公司扛著，直到佳紙股份上市三年后才在股份公司的報表中體現(xiàn)。佳紙集團還一直通過黑龍江華夏紙業(yè)有限公司低價為股份公司供應原材料，高價購買股份公司產(chǎn)品的方式為股份公司輸送利潤，因此，即便是在1998年國家啟動天然保護林工程，佳紙股份面臨原料供應緊張，原木價格開始上漲等不利因素的情況下，股份公司的賬目一直保持盈利。
為了厘清復雜的債務鏈條，事實上，主管部門也有過努力�！�2003年，省審計廳派人去查了3個多月，結果審計報告出來，集團和股份公司都不認賬�！焙邶埥Y委企業(yè)改革處周平說。最后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但這一切終究難以持續(xù)。2000年中期，佳紙股份在財報上首次出現(xiàn)虧損。而此時，政府也希望引入新投資者進一步改造公司機制。但直到2002年，民營資本正式進入，而那時，佳紙股份已經(jīng)背上18個億的債務負擔，向佳紙?zhí)峁┝司揞~貸款的工商銀行(3.8,0.15,4.11%)黑龍江分行、建設銀行和深發(fā)展等無奈的成為債權人(工商銀行黑龍江分行的部分貸款后被剝離給中國長城資產(chǎn)管理公司)。
一錯再錯的重組？
2000年，來自四川的民營企業(yè)主———成都科邦電信的帥建倫“適時”出現(xiàn)了。他找到了黑龍江省政府的相關部門，表達了想要重組佳紙股份的愿望，并表示愿意投入資金加大技改力度，并慷慨許諾先借入2000萬給債務纏身的佳紙集團救急。
難道帥建倫真的財大氣粗，有能力重組佳紙、平復巨額的債務虧空？后來的事實證明這樣的預期過于樂觀了。
2000年8月佳紙股份發(fā)表公告稱：原第一大股東佳紙集團公司已同成都科邦電信(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簽訂股權轉(zhuǎn)讓協(xié)議，轉(zhuǎn)讓佳紙股份的國有法人股6800.7萬股，占股本總額29.9％，轉(zhuǎn)讓后佳紙的第一大股東將易主。
可直到2002年6月，這次股權轉(zhuǎn)讓才真正過戶。兩年的時間，重組進程何以一拖再拖？
這個問題始終顯得含糊不清。通過調(diào)查，記者發(fā)現(xiàn)，有關“八萬五”工程的虧空，是在2000年12月末的年報上首次被披露的，也就是說，帥建倫在簽署股權協(xié)議之前，可能對這個巨額的債務負擔并不知情，但也可能對這個債務負擔知情。現(xiàn)在看來，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些。
帥建倫有“資本玩家”之稱，知情人士透露，帥的如意算盤是一方面將其名下公司資產(chǎn)通過重組佳紙置入上市公司從而獲得超額收益，另一方面試圖在二級市場獲得豐厚的收益。
這位人士透露，在帥建倫重組之前，他通過山東的幾家證券公司已經(jīng)大量購入了佳紙的股票。在佳紙股份2000年的年報里可以發(fā)現(xiàn)這一操作的痕跡。彼時來自山東的萬通證券已經(jīng)名列佳紙股份十大股東中的第六七位。
令帥沒想到的是，世道不作美，佳紙的股價自2001年6月到達上市以來的次高點每股15.9元以后，就不斷地隨大市陰跌，一直跌到停牌前的0.81元，而帥建倫以及關聯(lián)方的持股成本則至少在10元以上，這把帥建倫以及其他操作者都套牢了，有人估計，他們的虧損大約在五六個億。
所以，當時他應當迫切地希望重組成功，改善公司的基本面，這樣他才有望在二級市場上解套成功。這些方面的猜測，眼下還未得到有關方面的證實。
而另一方面，2000年8月，財政部以口頭形式命令地方暫停國有股權向非國有股東轉(zhuǎn)讓的審批工作，由此導致該國有股轉(zhuǎn)讓一直未得到財政部批準。
于是，2001年6月，成都科邦電信將佳紙集團起訴至四川省高級人民法院，法院凍結了佳紙集團持有的5174萬股佳紙股份股權。第二年，四川省高級人民法院判決，公司原第一大股東佳紙集團于2002年10月21日將其持有的公司5768萬股發(fā)起人國家股股份過戶，成都科邦電信成為公司第一大股東，持股量占公司總股本的25.36％；佳紙集團為公司第二大股東。
“他的錢已經(jīng)砸進去了，只有硬著頭皮上，或許將來會有轉(zhuǎn)機。”*ST佳紙股份的一位高層這樣描述當年帥建倫的心態(tài)。
“這是一個錯誤的決策趕上了錯誤的時機，又在一個錯誤的環(huán)境下鑄成了錯誤的故事�！彼f。
雙面帥建倫
有趣的是，直到今天，帥建倫究竟是財富的創(chuàng)造者，還是財富的掠奪者，人們的看法不一，爭論也仍在繼續(xù)。
“帥像個掃把星，他進來的三年，又給佳紙帶來了三個大窟窿�！币晃粋鶛嗳藨崙嵉卣f到。2003年佳紙股份虧損約1.95億元，2004年虧損4057萬元，2005年則虧損約6.82億元。
*ST佳紙股份的財務總監(jiān)任家華的看法則完全不同：“帥總來了之后，還是做了很多實事，佳紙能夠到今天還在生產(chǎn)，多虧了他�！�
據(jù)介紹，幾乎是在股份剛過戶的同時，佳紙股份就因原料短缺、設備檢修、資金匱乏等問題停產(chǎn)了。
“他很焦慮，當時著手做了三件大事重新啟動了生產(chǎn)�！弊C券事務代表孟主任回憶道。
一是解決上市公司和集團公司的分離問題，并取得了一定成效。過去集團和上市公司之間的資產(chǎn)和負債經(jīng)常是按需要對調(diào)，帥建倫入主后就沒有這么容易了；以往它們之間的非公允關聯(lián)交易也基本取消了，當然除了集團和股份公司之間難以分開的供熱、電、水除外。
二是清欠舊賬。2002年底，佳紙股份各種應收及預付款項達到8.7億元。公司設立清理催收欠款辦公室，組織專人清理催收各種欠款，但由于各方面阻力大，收效甚微。
三是啟動生產(chǎn)，在難以再獲得銀行資金支持情況下，帥建倫為了啟動生產(chǎn)經(jīng)營，求得供應商的同意允許佳紙在產(chǎn)品銷售出去后才返款給供應商。經(jīng)過多番努力，公司終于在2003年6月恢復了生產(chǎn)。
當然在此過程中，帥建倫也沒忘記他重組佳紙的初衷：利用佳紙股份資本平臺盤活自己手中的電信資產(chǎn)。股權過戶公告發(fā)布僅僅5天之后，佳紙股份就擬用熱電廠資產(chǎn)、制漿廠資產(chǎn)、原木廠資產(chǎn)、調(diào)木廠資產(chǎn)，合計資產(chǎn)1.58億元與早前置換給佳紙集團的都江堰熱縮有限公司、科邦電信科技有限公司、成都雙流電信器材有限公司合計資產(chǎn)1.53億元再次進行置換，差額部分則由佳紙股份用流動資產(chǎn)補償。
“帥置入的這些電信資產(chǎn)技術含量不高，實際上對上市公司的業(yè)績改善沒有多大貢獻�！碑�?shù)刈C監(jiān)局的一工作人員談到。
公司的財報也說明，重組后剛置入的所謂優(yōu)質(zhì)資產(chǎn)第二年便以公司管理不便為由將它們托管給當?shù)氐年P聯(lián)機構———成都大邑萊通信科技，每年只是獲得托管費用(2003年為400萬、2004年為600萬、2005年未獲得)，而就是這些收益的大部分最后又被托管方以其他形式占用了(2005年財報顯示，大邑萊通信欠公司應收款722萬)。
這樣的資產(chǎn)重組顯然沒有帶來預期效果，佳紙股份從2003年開始帶上ST的帽子，當年，公司凈虧了19771.76萬元，每股收益為－0.869元。
為了保住殼資源，佳紙的資產(chǎn)重組不得不開始“反芻”了，將資產(chǎn)置換時作為優(yōu)質(zhì)資產(chǎn)置入的成都雙流電信器材吐了出來，2004年11月將其85％的股權出售，獲得收入7377萬元。但即便是這些收入也沒有被帥用于公司主業(yè)的經(jīng)營，而是用來收購帥當時看好的教育產(chǎn)業(yè)。緊接著，佳紙出資8008萬元收購連云港中奧教育投資公司(該公司2003年3月獨資興辦了連云港南洋教育國際學校)90％的股權。
至此，連云港南洋被裝入“佳紙”。帥似乎對于自己跨行業(yè)整合的能力深信不疑。到2005年3月，有股評認為“‘*ST佳紙’重組教育，摘帽在即”。但是，實際情況正相反。目前已經(jīng)曝出的事實表明，帥建倫并未按約注資，相反又從南洋教育抽取資金，其間的巨額資金究竟是被用于彌補帥建倫在二級市場上的操作窟窿還是流向其他的一些地方，則并不明朗。2005年11月17日，帥建倫以涉嫌巨額非法教育集資罪被拘捕。
這使本身就已孱弱不堪的*ST佳紙一步步走向了深淵，截至2005年12月31日，*ST佳紙表內(nèi)主要財務三年連續(xù)虧損95863萬元，2005年底股東權益為－46114.25萬元，每股凈資產(chǎn)為－2.03元，加上會計師事務所出具的年度審計報告披露的企業(yè)應該承擔的表外負債8億多元，2005年底公司總負債達到22億元。
等待救贖
直到今天，*ST佳紙股份廠區(qū)的機器仍在運轉(zhuǎn)，造紙行業(yè)的整體回暖讓企業(yè)今年有明顯起色。
員工的感覺非常明顯�！敖衲曛星锕�(jié)，每人領到了兩盒粵式月餅，每份里面都有帥董事長(目前被監(jiān)視居住)的親筆祝福，今年我們的效益不錯，肯定好于往年�！币晃焕蠁T工對記者說道。
不過，這種起色似乎難以填平巨額窟窿，也似乎難以挽救ST佳紙股份即將退市的命運。今年5月15日，*ST佳紙股份因連續(xù)三年虧損被暫停上市，按照有關規(guī)定，若其在2006年不能實現(xiàn)盈利，則將被終止上市。顯然，以目前的情況，*ST佳紙股份很難實現(xiàn)盈利。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是ST佳紙股份財務費用的居高不下，財務費用主要由貸款利息產(chǎn)生，由于無力償還，這個費用越滾越大。
解決問題的惟一希望就是再次重組，但最大的難題就是：如何解決歷史債務？
對此，第三大股東佳紙集團的表態(tài)是無能為力。“我們只是小股東了，而且僅有的股權也被抵押了，已經(jīng)沒有多少話語權，不大可能采取行政性重組方式為公司輸血，目前能夠做的也就是把集團的包袱盡量解決，不再給股份公司增加負擔，不再吃它，就是對股份公司的最大支持�！碑�?shù)貒Y委的一工作人員說。據(jù)介紹，目前佳紙集團已經(jīng)申請政策性破產(chǎn)，估計2007年就可實施，這樣佳紙集團公司員工就可以得到妥當安置，而不需要向股份公司伸手要錢了。另外，過去股份公司承擔的供暖包袱也被卸下，此前股份公司承擔著8000多名集團員工的供暖，每年的支出近2000萬。
而第一大股東成都科邦電信由于帥建倫的事情還未有定論，也無力重組。
無奈地成為第二大股東的信達資產(chǎn)管理公司則另有苦衷。信達資產(chǎn)管理公司雖然因為債權關系而變?yōu)榈诙蠊蓶|，但迄今為止因為一些原因并未能進入董事會，對重組事宜缺乏發(fā)言權。
此外，巨額債務也是個問題。長城哈爾濱辦事處副總經(jīng)理石朝奎說：“目前*ST佳紙實際賬面貸款達到18億元，如此巨額負債自然把所有想對*ST佳紙進行重組的投資者嚇退�！�
“沒有了政府的強力主導，很多重組工作就難以開展，如清理大股東資金占用問題、債權人的削債問題，它們不解決，就很難有一個凈殼公司，而任何重組方都希望干凈的殼。”石召奎談到。
隨著時間的臨近，財務總監(jiān)任家華每天都接到數(shù)十個投資者的問詢電話，他對記者說：“我們并沒有放棄，另一方面也在努力改善公司的基本面�！�
據(jù)悉，*ST佳紙股份已經(jīng)獲得開發(fā)大興安嶺的一個林區(qū)，以往制約公司發(fā)展的原材料短缺問題得到了較大解決，一個月能生產(chǎn)8000噸，一年大約10萬噸(佳紙集團歷史上最高為18萬噸)，但要滿負荷運作還要投入技改資金改造現(xiàn)有設備，如這一切順利實現(xiàn)的話，每年還將增產(chǎn)4萬噸。
“而佳木斯即將修建通往俄羅斯的鐵路，將來俄羅斯豐富林木資源可以直接通過成本比較低廉的鐵路運輸，俄羅斯木材一進入中國，受益最大的就是黑龍江紙業(yè)，特別是佳木斯，黑龍江政府已建立一家專門公司來運作這個國際項目，公司有望受益以徹底擺脫原材料短缺之困，目前分別為30萬、20萬噸的紙漿工程已在公司的未來發(fā)展藍圖中擬定�！�
這些前景能否在剩下的不到60天里吸引勇敢的重組方？能否使佳紙股份的3萬多戶流通股股東免于血本無歸的命運？眼下誰也說不清楚。
